“在很久很久以前，又一个机智美丽聪明大方的小女孩，名字叫霜游凌——当然了你们知道，就是我啦！”
说来嘲讽，龙族最后的后裔，没落的昔日贵族，在“暗”完全生存不下去。她受尽了苦难与委屈。但在此之前，作为几代人唯一的女性，她并不被要求继承家主的位置。同样的，她没有进行过任何关于战斗的学习，她学习舞蹈与歌唱，读各式各样的文学并写作，亦会在闲暇时间练习乐器，就像是任何大小姐一样，长期的养尊处优让她甚至无法在“暗”得到工作——并没有人会为这位落魄贵族开一条特殊道路。
在“光”的话也许会有人认为她可怜，也许会有人看在昔日贵族的旧身份上，而给她一份工作，而在“暗”，人们认为实力至上。职位有固定数量，当前辈走了或有极其优秀的人才出现才会招募新成员，任何工作都被严格管理——这可以使人才最大化的被利用，当然了，也有一些长期空缺的职位，例如“魅魔”。
自然有一些路是对所有人开着的，但对她来说，当个作家写文章供人观赏评价也好，成为舞者为人们表演也罢，这种有表演性质的可供自由选择的职业都是“纡尊降贵”的，更别提“魅魔”之类的，那简直要了她的命。而她仅存的尊严也同样不允许自己寄宿在别人家白吃白喝，即使知羽说过愿意收养她。
所以，这位大小姐在被至今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仇人灭族时，被放过了一马。而自然，对方只是想隔岸观火，看着这位龙族残党落魄潦倒，最终落不下好死。
这时候，他出现了。一个吸血鬼，靠自己的打拼拥有了显赫的家底，在“暗”有一处豪宅，“菟奏”，这个让她刻骨铭记的名字。值得留意的是这里的“刻骨”并不是夸张，“天真的她怎么会想到真的会有人亲手割开自己“爱人”的一层层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只为了能在对方的骨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霜苦笑。
“爱上我，你就可以继续过上好日子，做你的大小姐。”那个少年说。而届时她正在河边接着天空中依稀的亮光清洗破洞的白色连衣裙。她不卑不亢，将衣服清洗干净，在满是歪歪扭扭补丁的手帕上将手擦拭干燥，轻声道：“好。”她将头埋的很低，是在试着用干枯分叉的前发挡住自己满是汗与灰尘的脸，也是为了逃避眼前这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孩认真的，如炬般的灼热眼神。
她当时按照龙族的年龄早已成年，而吸血鬼是不老体型，虽然有点可爱的青少年体型不太符合她对于吸血鬼大多都停留在成年甚至中老年长相的认知，但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甚至实际上对这位少年不敢任何兴趣，但她点了点头。——这是一场交易，双方都注定无法逃脱。
于是便这样，她搬进了那座特意做旧，看上去像是古堡的豪宅。她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特殊对待，只需要每天看看书，弹弹琴，然后接受仆人的侍奉。少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正如同他说过的一般，少年在外工作忙碌，又习惯了昼伏夜出。他们鲜少见面。所以除过他需要她时，她可以像是曾经的那个大小姐一样，过悠闲快乐的生活。
“姐姐，想要。”昏暗烛光下，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霜面红耳赤，呼吸还未平稳，但也只是想后挪了挪靠在床头上，将头像旁边歪了歪，露出纤细苍白的脖颈。一阵痛从猛烈跳动的血管传来，接着便感觉到力量的离去。一下一下随着心脏的跳动，她感到自己的魔力随着血液流逝。她恨，恨自己不是灰子，无法将那溶于血液的魔力储存在身体外部。暖热的细流沿着身体轮廓留下。哪怕是暗红色，也在她逐渐变得苍白的肤色上亮的刺眼，而她却依然要配合菟奏不安分的手做出反应以取悦眼前人。
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的，而菟奏却像是喝了一杯适口的咖啡精力十足，起身将衣服穿好，在整理交叠着蕾丝的袖口时还不忘对她说上两句甜言蜜语，但她早已双眼一黑，陷入昏睡。睡醒时，还要自己将流过半身又风干的血痕处理掉。
她不再将齐胸的墨色卷发用金线做的丝带编起，而是习惯了简单束起，再后来干脆剪短成齐肩长度，扎成一个小小的麻雀尾巴辫子，露出脖颈便于随时被“享用”。又加上被软禁在这栋阴暗的宅邸，她的身体情况每日愈下，皮肤愈发苍白，逐渐到了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地步。而那属于龙族的骄傲——黄金般的双眸也一天天失去光泽，如同一潭死水，不再能激起任何波浪。
总之，她烂掉了，腐烂了，变成了没有情感，没有依靠，正在飘零的落叶了。
一杯有漂亮切面的冰块的烈酒便是她的依靠了，她半倚在沙发上，薄纱的连衣裙盖不住她交叠在一起的嫩白双腿，胳膊上为了取血而割开的一道道伤痕有时候带来微微的干疼，对她而言也算是消遣。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黑暗，她想，如果有人能聊一聊就好了。
然而并没有人。
菟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旁边让她能靠着，这时候魔族战争还未爆发，他的腿还在那里。她就靠着菟奏的肩膀。憋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我说不定真的会爱上你呢。”
“姐姐你说什么？”菟奏问，他深褐色的眼睛在烛光下看上去有些雀跃，闪着欢乐的光，让他终于看上去像是一个少年了。吸血鬼的听力很好，说没听清那肯定是假的，但霜愿意陪他演一下，她搂住对方的脖子在少年那薄而凉的唇上烙下一个吻，“我说，我爱上你了。”也许是酒精上了头，也许是虚情假意的情话说多了骗过了自己，她深深的拥抱了少年。
她被菟奏表现给她看的脆弱感而迷惑，相信自己爱上了对方。很快，菟奏就连这份双方都停留在唇齿间的爱也不愿意伪装。“吸血鬼都是性变态”这句话她过去一向是不信的，还会找尘世里关于吸血鬼的书籍看，边看边笑，还指给坐在她身侧的菟奏看，却无意间忽略了菟奏眼里的那一片阴霾。
“姐姐，你说过你爱我的对吧……难道是骗我的吗？”尽管她已经被折腾的遍体鳞伤，菟奏也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我去你妈的！去死啊！”她大喊，嗓子嘶哑的疼，完全听不出原来清亮的声嗓。她的腿被菟奏一层层用匕首割开，锁骨被穿过了金属勾子，上面的倒刺狠狠地嵌入肉里。“姐姐，我知道有点疼，但这对于我们深厚的爱情来说算不上什么对吧？”菟奏睁大眼睛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像是猛兽盯着自己猎物，对于对方将成为自己的盘中餐的志在必得。菟奏稍稍用力在她腰上拍了一把，将不久前用烙铁印下的烙印上烧焦的皮肉和刚刚结起的痂一把打碎。
霜晕死过去，菟奏终于不再强求着用冷水将她泼醒，霜游凌再睁眼时，腿已经用粗糙的手法缝了起来。她死死盯着，全身上下多处深能见骨的伤却让她早就无法灵巧的运动，反应迟钝的丑陋躯体彻底成了灵魂的累赘。
她仅剩不多的魔力，只能吊住自己一口气，菟奏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的破坏她。但同时，她想道，如果不继续苟活，剩余的魔力依然够她作为亡灵在世上逗留些许时间。所以，在那个如同平日一样漆黑的正午，窗外没有太阳，没有一丝哪怕是炎热或寒冷，她失去了自己最为重要的身体和身份，从此成为一个游灵。黑日如往常一样缱绻着微风，但她已经失去了感官能力。
届时正是暗的第二次内战时期，菟奏的双腿是她眼睁睁看着被一个精灵割下的，她的冷漠让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她自由了，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她的游灵跟着菟奏飘啊飘，看着看着他一个人用固执自毁，他有了轮椅，还学会了跌跌撞撞的用从没使用过的翅膀飞起来。很多年轻人都不再使用翅膀了，因为即会耗费魔力又慢，不如传送术。菟奏也是其中一员，她冷笑，因为自己的翅膀已经变成两道深深的疤，只因扑腾过两下翅膀，所以菟奏把她的翅膀割了下来。
接着，菟奏去bloom卸任隐居二线的那天，知羽也在。她一眼认出来了这个像是姐姐有更像是妈妈的人，在简单的说明以后，知羽便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她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她的信使——双方都有利可图，知羽作为引路人，能看见鬼魂，也能保住她不转生。而霜游凌死后重新拥有了翅膀和相对完整的身体，也能第一次，在尘世看看日出。
“好啦，我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霜游凌说，云行冥和慕容轻寒安安静静的听完了故事，只觉得如鲠在喉，想要说点什么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云行冥把两个拳头对了对，说到：“我现在就去吧菟奏这个傻波一弄死，霜游凌赶忙劝阻，说自己只想要在最后的一点日子里过的安生一点。菟奏无法看见霜游凌也是因为拜托知羽设下了隔离罩，能让所有不想被看到的人看不到自己。只可惜自己的灵魂与肉体没有剥离干净，被菟奏挑走了一丝困在身边，若是靠近说不定会有感应，所以依然要躲躲藏藏。
鬼打墙已经消失了，慕容轻寒和云行冥被霜送着到了楼的门口，她们走向了阳光，一回头，霜已经不见了，就像是融入了那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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